韶华偏安

念去去,千里烟波

【叶乐/喻黄】 花好月圆 三


※  叶乐/喻黄  

※  民国paro,时间线有微妙的bug,请乡亲们多提意见

※  上海青帮的资料也是十分有趣……


    


   


 

 三



这一位说是要蹭车的叶先生,往后几日果真只是坐着车来二号院罢了。

 

说不好是喻文州还是王杰希的人,总之那一位警卫员日日在门前守着,也只能看到张尉官的车不过是在门前停一停,等人下车后并不多留片刻,调头就往另一条街上开去,多余神色笑话都没有,报告上便只能干巴巴写一句毫无异常。

并无再多蛛丝马迹来佐证这两位之间关系匪浅,至于其他手段,任凭是谁都不敢在张家小楼里安插一两个过于明目张胆眼线。

 

沪上这几日接连阴沉,太阳不肯露脸,墙角暗苔绿的滴下水来,空袭警报响的愈加频繁,一日里总能听到三两次。

街上行人却未曾少,各色铺子还是一样开着,枪炮声还远,不至在夜里扰人清梦,连警报也偶有虚张声势嫌疑,上海这一座孤岛上并未真的落下任何一颗炮弹。

而在日复一日发出的密报里,前线战事胶着艰难,起先伤亡名单上尚有名字,到后来不过是一串数字,血肉之躯也曾是父兄爱人,这时候也只变成一行简单铅字印在白纸上。

喻文州先得了这一张纸,同时而来的还有一封加密电文,他并不急译,随意夹在一处下了楼。

 

 

中统在一楼为奉命合作两位安置出一间办公室来,正北向南,没有西晒,周边几间都是堆砌杂物的空屋子,安静独到,且有一面大窗,能望到栽种在外边几株花树。

喻文州在门前特意放重步子作为预告,以便使这一次来访并不算唐突,却在真到了门前时望而却步,那一间办公室门扉大开,里边烟雾缭绕,几乎是要失火模样。

 

“哟,忘了开窗。”有人在烟雾里头闷声打招呼,喻文州想要开口却被呛的咳出声来,只能尴尬一笑,又觉得这一笑未必能被人看得清,便好站在原地踟蹰一阵。

好在办公室里的人也不愿就这样谢绝访客,窗子打开吹进一阵凉风,烟味散了不少,到了能让人驻足地步。

 

“文州吃了没?”叶修扯开一把椅子让出窗口位置,称呼熟稔仿佛共事多年老友,又端了桌上烟灰缸挪远,里边满满攒了一捧烟蒂,快要满冒出来,喻文州看了一眼,承了好意站在窗边,又关切问了几句,“早晨吃过了,倒是叶先生还是少抽些烟的好,身体最重要。”

 

叶修懒洋洋站在那,斜靠着一只空书柜抬起手来把烟味往外挥了挥,“哟,文州是不知道,张家的早饭实在难吃,不抽烟饿啊,撑不到中午那顿。”

 

窗外花开得好,只是因为天气阴郁也多了恹恹气息,差几分精神,喻文州忍不住多看几眼,又转过身来对着叶修笑了笑,“叶先生要是吃不惯倒是可以搬到之前预备下的那套房子里去,厨子是杭州人,做的杭帮菜也地道。”

 

“看来这厨子也是文州找来的人。”叶修从烟盒里摸出一支烟来拿在手上转了转,“别说,是挺想宋嫂鱼羹的。”

“那倒不是。”喻文州把一直拿在手里的东西放到桌面上,屈起手指敲了敲桌子,“我找来的只有那一栋房子,厨子和这间办公室都是王处长安排的。”

 

“大眼啊。”叶修装模作样叹气,“也是一个不老实的。”

喻文州被这样评断弄的一愣,嘴角带了三分挪揄笑意,自己也跟着叹了一口气,“叶先生说得对,王处长何止是不老实,是非常不老实。”

 

“只是我也不是个安分人。”喻文州把桌上那份文件向前推了一推,“也想和叶先生讨一点方便。”

 

 

“要看是什么事情,说不好就是互相行个方便呢?”叶修不置可否,先拿了那一份战报,仔细阅读简短文字中所涉及到的山川部队,在伤亡人数上多停了一刻,继而又翻出那一封尚未译出的电文。

喻文州就站在窗前看着,加密电文的密码本是通行的,叶修读起来一目十行,显然十分轻松,那张纸看完后便被折了起来,被烧成一团轻飘飘灰烬落在烟灰缸里。

 

“我根基浅,是蒙陈先生举荐才从广州到上海任职,旧相识都在粤地,手边也没有几位可用之才。”喻文州讲话时慢却诚挚,轻轻叹气,“时局艰难,还望叶先生帮一点忙。”

“广州?”叶修从一边衣架上取下一只干瘪皮包来,漫不经心问道,“我身边那位黄副官也是广州人,文州和他聊过没有?”

喻文州回答的声音很轻,几乎带了些怯懦了,以至于让人难以听清,“那一位黄先生,倒是个很活泼的性格。”

“不怕生。”叶修拍了拍皮包,带着懒散笑意看过去,“就是话多,哎哟有时候听的人耳朵里都是嗡嗡嗡动静,文州你和他多呆几天就知道。”

 

 

他们从后门出去,先坐电车到爱多亚路找到一家折价二手书店面,老板是个姓宋年轻人,书多且杂,满满当当垒在几个高架子上。生意算的上七分好,旧课本卖的最快,总有学生来淘旧书,自然最显眼地方也摆着几份并非当月良友,价格只有当季一半,是抢手货。

喻文州和人低声交谈几句,绕到楼上一间屋子里去,从衣柜中翻出一件半新不旧长衫换好,又找到一付磨了边角眼镜架在鼻梁上,叶修拄着伞站在一边看,随手拿几本厚重字典塞进皮包里,撑的鼓囊囊。

 

等他们再从书店出门叫人力车往西藏路上去时看起来就十分像是一对生意人了,这条路上白天比夜里冷清的多,连车夫都话少了去。

 

那封电文里留了一个地址和几架机器名字,还附上额定黄鱼数量,除此之外倒是再没有其他交待,聪明人办事少去许多麻烦,不用多费口舌就知道彼此意思,车夫脚力快,没一刻钟绕到一家白天还开着馆子门口就停下了。

 

叶修跨步从车上下来,然后开始摸着口袋扣扣索索给钱,几张法币数了三次,又不放心再板着脸看了又看,直到车夫有了恼意才放过。

馆子门面不大,却各地菜式都有,红纸写了今日特惠菜价,上午客人少,几个伙计或蹲或站都在门前闲着,看了这副模样都暗自发起笑来。

 

“你们老板今儿在不在?”叶修抬脚进了门,把皮包紧紧抱在胸前,“找他。”

伙计们彼此看了几眼,只是不讲话,喻文州刚从后边赶过来,圈起左手拇指食指做了个极为生疏姿势,又指了指叶修说道,“这是我们老板,江先生介绍来尝尝新菜式。”

 

一直坐在后头的伙计突然站起身来,仔细打量一番他们,这才点点头带着他们向后走去。

 

这家馆子门脸看着小,里头却空着一个大院子,墙角引了一道水,正有上了年纪妇人蹲在水边收拾几只刚烫过毛死鸡,地上黏了几根鸡毛,又腥又脏,厨房就在边上也不见有多干净,伙计径直往里走,撩开帘子让出一间斗室来,里头早早摆好四只椅子和一壶茶,已经坐了两个人。

 

正席上是个络腮胡子中年男人,恶声恶气见了好,只说自己姓潘,边上的一位是金老板,平日里开着工厂做柴油发电机的生意。

叶修不等人让就坐下来,端起茶杯来一口喝尽,急切又讨好意味的和那位金老板套起近乎,一口地道北平话,又散烟出来。

潘爷冷着脸接过,而喻文州这才反应过来一般,脸上露出些尴尬又畏惧神色,在另一只椅子上坐了,拿出一副账房先生该有的模样来陪着笑解释。

“我们老板从北边过来,还不太懂这头规矩。”

 

“管什么地界,有黄鱼就是硬规矩。”叶修满不在乎喷吐出烟圈来,“从北平到这地方,要是没有手里这些东西,兄弟早就饿死在门口了,哪能进来喝口热茶。”

这话一说出来,剩下的便只剩谈生意的事情,金老板赌输了钱,托人变卖机器换钱还债,价格已经压得不能再低,叶修却仍旧不依不饶要讨便宜,十足生意人锱铢必较嘴脸,到最后议定三条大黄鱼换走十部机器,几乎将厂子搬空一半了。

金老板白着一张脸,喻文州小心翼翼从随身带着皮包里码出一条来做定钱,潘爷随即拿过来找人去认上头字号,又额外称了一回,这才拿出一份早就备好合同来让人签字。

生意总算做成,叶修起身和金老板辞别,又额外谢了潘爷这一位保人,正要出门时却被拦下来了。

 

“这位老板眼生,之前没见过。”潘爷冷着脸发问,“生意却做的大,买机器是做什么?”

叶修转过身来,呵呵笑了一声,“买机器去云南那头安家,离得远也安全,北平闹得凶,比不得昆明正有一个相好等着。”

 

这年月多的是这样两地安家的人,潘爷又打量一番,找伙计把他们两个送出去了。

 

 

 

他们又走了一段路,直到身后跟着的人不见了才推开一家点心铺子大门坐下来。

“青帮生意做的真好。”叶修坐下来时已与适才样子全然不同,虽然衣服皮包都还一样,却全然没了那副急切生意人模样,重又看着懒散起来,“手也伸得长。”

 

沪上自古就有青帮漕运,出门姓潘,在家本姓,见面手势来印证身份,一时间那些在外头收保护费开厂子作保的都姓潘了。

喻文州也温温和和笑起来,要了两份小蛋糕来道谢,“叶先生今天实在帮了大忙。”

 

“与人方便自己方便。”叶修也不客气,拿了叉子来吃蛋糕,仪态也是自然大方的,“哎你看你们给哥选的那地吧,真是冷冷清清半天见不到一个人,提防的也不说婉转点。”

喻文州听了就笑,不忘逮着机会给王杰希添一点麻烦,“早就说是王处长选的,我可是一直想要叶先生帮忙,做这些事总不好给毛手毛脚的那几个去。”

 

倒卖机器,顺水路往重庆送,战况胶着时这些手段看似奇怪却也有自己道理,南京受胁,倘若一朝沦陷势必要迁都,重庆工业少底子薄,只能从别处想办法。

各自心知肚明,存了最坏打算,却不能大张旗鼓乱了人心,只能偷偷用这样手段,借远处昆明有一位相好的借口。

 

他们坐了一阵,闲话说了几句正打算要走,却突然听到有熟悉声音响起来,叶修正对门坐着,即刻举起手来笑着打招呼,“哟,少天。”

 

黄少天穿的像是个进步学生,身边果然还跟着几个学生打扮模样的人,正挤在一处说这话,听见有人叫自己和身边人说了两句就坐了过来。

“火车上遇到的那几个学生一直说要我去听他们演讲,算了日子就是今天就去看了看,霞飞路上人最多的地方搭了台子发传单,说的话也有道理。”

他一边坐一边不忘说,声音带着笑,活泼又朝气,一扭头看见坐在一边的喻文州,立即眉飞色舞的打招呼。

喻文州也笑了笑,看上去客气又疏离,却不着痕迹把手往桌子藏了藏,又嘱咐侍应生再端一份蛋糕过来。

黄少天虽然话多,吃东西时却十分规矩,只是眼睛也会说话,来来回回对着人看,倒是比嘴里词句更真挚不少。

“都说张家饭不好吃。”叶修即刻摆出一付痛心疾首模样,转头向喻文州诉苦,“文州啊既然又遇见了少天不如咱仨中午一起吃个饭?”

喻文州脸色一僵,正想推辞,却不防叶修笑着又补了一句,“正好少天说你长得挺像他一老朋友的,不如叙叙旧,说不准还真认识呢?”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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