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华偏安

念去去,千里烟波

【叶乐/喻黄】 花好月圆 一


※  叶乐/喻黄  

※  民国paro,时间线有微妙的bug,请乡亲们多提意见

※  自己写给自己的生贺,虽然发出来的时候已经过完了哈哈哈

※  有存货!目前不怕坑!







江浙一带是好山好水铺陈出的锦绣山河。

入了九月尚花叶葳蕤,含笑刚歇路边的棣棠就开的热烈,花草按时按节生长,并不因战祸离乱就失了分寸。

从杭州到沪上去的列车挤满人,自打小半月前沪南遭了空袭就不再分车厢,旅客一股脑都塞在绿皮车里,热气烘的头脑发晕,窗子一扇扇全拉开却没什么风,人人脸上都冒着汗,被由内而外的热气蒸的脸色通红。

人多也吵,车上坐了些学生,手里都拿着些册子传单一样东西,凑在一处喁喁杂谈,声音不算高,只是纷纷乱乱听的人昏昏欲睡,靠着车窗的年轻人靠在椅背上,半新不旧的帽子拉下来遮住半张脸,不为所动睡的安稳。

 

火车走在新龙华时停了一停又缓缓向前开去,学生们拥到窗边来看,有几个义愤填膺说起前几日轰炸,房屋受损平民罹难,日本人的轰炸机开的极低,轰隆隆在耳边响着,空袭来的越来越密集,人心惴惴不安,却又怀着一点贪恋繁华的旧梦和平安妄想不肯离开这座孤岛。

 

年轻人被挤的从瞌睡里回过神来,摘了帽子拿在手里笑着和学生们打招呼,他生了一付好相貌,俊朗英气又带着三分笑,讲话又快又多,热情坦诚和人交际足以博得好感,火车停靠时几乎已和这些学生们是知己之交,还有人十分亲热塞几张传单到他怀里。

“到时候要来听我们演讲,抗日救国匹夫有责!”学生眼睛发亮握紧他手摇了摇,“你叫什么名字?”

“黄少天。”年轻人笑嘻嘻回握,把传单叠好放进口袋里连声应允,“一定去!”

 

 

 

下车后也是热。

车站什么时候都满满当当涌着人,黄少天游刃有余在人群里穿出去,他东西少的很,不过小小一只藤箱随身带着,到了月台外头就随意搁在地上抻个懒腰。那一群学生们早就不见影子,报童抖机灵往来穿梭,向旅人兜售今日要闻,黄少天吹着口哨绕过那几个小子,往阴凉处走过去。

那早站了个人,穿着朴素长衫又带着一把伞,行李也不过半新不旧一只皮箱,看着倒像是个临近往来生意人,正叼着烟拿着一份报纸在看。

“这有什么可看的。”黄少天也站过去,往密密麻麻铅字上扫一眼,牙疼一样嘶了一声,“那些学生们说的可比这精彩,这点虚头巴脑的东西全都是废话,一点意思没有还要盯着看,眼睛都疼。”

“怎么说呢少天同志,多读书啊。”生意人笑起来,报纸还发着油墨气,拿在手里久了手指上便晕出一片黑,头版顶头白纸黑字登着满篇合作宣言,想必是加急赶印出来的,翻过去倒是一张照片,上头站着一长排人,可能是印的急躁,脸都有些模糊。

“见着这个人没?”生意人随意指了指,“个高的这个,王杰希,中统的人,我们这次就和他接洽。”

黄少天敷衍看一眼,又百无聊赖转过脸去看月台上人来人往,有衣襟上别着栀子花的小丫头正崴了脚扑在母亲怀里哭闹。

“不是还有一个人?”黄少天像是随口想到什么似的,他本来也是这样跳脱的性格,问起来倒也不显得突兀,“那个姓喻的。”

“边上这个。”生意人还是一指,那几个人身量相仿又印的模糊,哪里分得出脸面五官,“中统喻王争权的事儿那些学生也告诉你了?”

 

那些学生是没有讲,可来之前总要有些消息打听清楚,黄少天摇了摇头,“那些学生哪知道这些,都为了抗日救国来的,合作抗日不是,来请愿要上前线。”

他说到这就住了嘴,目光灼灼盯着人看,“老叶,上前线多好啊。”

“要提高觉悟啊少天同志。”生意人收了报纸拎起伞,径自往外走去,“瞎叫什么老叶,叫叶长官。”

 

 

 

 

车站临近宝山路,再过去一点便是租界,房屋街道都漂亮整齐,见不到半点战火侵蚀痕迹,电车咣当咣当开过去,三轮车夫见了客便一窝蜂涌上来。

这简直是一道严密防线了,他们两个步履维艰向外走,刚一出去就见着对面停着一辆福特汽车,有人正从车上下来,大步走过来。

 

这人看不出年纪,身量高挑精瘦,左眼上隐隐一道小小疤痕,衬的一双眼睛分出微妙大小,目光锐利警戒,像是一柄藏纳起兵刃,礼貌规矩都到位,见了人便先伸出手去。

“中统上海站,王杰希。”

“叶修。”生意人也与他握手,又把黄少天介绍一番,“这是黄少天同志。”

“这一班火车向来不会晚点。”王杰希又和黄少天握了手,带着人往车里去,“两位旅途劳顿,也不必今天就开始工作,我和喻处长小小置办一桌,就在中统楼里,人也不多,算是接风洗尘。”

 

 

“王处长听口音是北平人?”车子掉了头往亚尔培路上开去,叶修掐了烟就找些闲话来讲,王杰希顿了一下,颇为意外转过身来。

“是,叶先生也是?”

 

“有老熟人在北平。”叶修一付坦荡至极扯闲篇架势,“还是上海暖和,北平九月里早晚都要冷起来。”

王杰希也跟着说些北平旧闻,两个人一来一往气氛并不尴尬,倒是黄少天自从上了车就一副若有所思神色,也不多话,竟然让叶修都觉得奇怪起来。

 

他素来机灵话多,乍一看不过是个活泼好动青年,但是不开口时身上便露出锐利锋芒,令人不由胆寒。

王杰希坐在前边被他盯得如芒在背,好在定得住心神,又不好意思直接问,车子开得稳且快,已经远远看得到二号楼灰白色围墙了。

 

“这一栋楼在好地界。”叶修冷不丁问出来,“只是听说王处长和喻处长平时不大合得来?”

 

黄少天被这一句话引得动了心思去听,王杰希从后视镜里看着他们两人表情,叶修一付懒洋洋模样,还真是毫不在意随口提到样子,黄少天却怎么都看得出一点掩饰不住的紧张。

 

“是有些。”王杰希也就当闲话糊弄过去,低垂着眼睛笑了笑,“我脾气有些直,比不得喻处长与人为善,叶先生放心,只是私下合不来罢了,工作上弟兄们一向尽心。”

 

“呵呵。”叶修也笑,翻出烟来夹在手上却不点,边上黄少天总算按捺不住,忍不住问道,“那这个人哪去了?”

 

“也是去接人。”王杰希脸上一时间划过点微妙神色,“抗日合作责任重大,委员长示意戴局长派了军统的人也来一起协助工作。”

 

叶修装模作样哦了一声,这些人凑在一起说是协助想必相互牵制的成分更多一些,去年年底骊山上才亮了兵器,这样得来的合作虽是情势所迫大势所趋,想必有的人心里总是不太安稳,总要提防一些。

 

 

 

中统上海站在亚尔培路二号的院子乍一看和相邻几栋楼也无甚区别,花叶扶疏郁郁葱葱,灰白色三层楼看着干净雅致,车子畅通无阻开进去,一直绕到后边停稳。

王杰希刚下了车就有人小跑过来低声说了几句,叶修和黄少天离得远,听不清到底说了什么,只是看王杰希神色突然明朗,几乎掩不住笑意。

 

“看来有人比我们还到的早。”嘱咐人把两只箱子都提到会客室去,王杰希带着人往楼里走,“说是喻处长可能走岔了没接到人,军统的那一位张尉官倒是自己找来了。”

 

 

 

楼内是比外边燥热多了阴凉,黄少天跟在叶修身后漫不经心四处看着,王杰希摆明有了看好戏架势,和叶修说起这一位张尉官。

 

“在黄埔念过书,后来又北上,说是跟了少帅一段时日,有军功,升的也快,算少年英雄,只是脾气不太好,看不惯那些虚以委蛇架势。”王杰希显然乐见另一位喻处长吃瘪,语气十分轻快,“这个人倒是挺有意思的,叶先生可以见见。”

 

“都是革命同志。”叶修烟还夹在指间,懒洋洋笑了笑,王杰希不耽烟酒,身上竟也一时摸不出一盒火柴来,只能抱歉一笑,好在叶修并不在意,十分自然继续话题。

 

一楼隔开一间大房子做会客室,铺着厚重地毯又布置许多舒适桌椅,这时候开着门里边却不见人,那一位据说早到的张尉官并没好好坐着。

桌上茶水还在,王杰希走过去贴了贴杯壁,温度正好,显然是刚放下不久,窗子大开,看得到外头花树绿地。

 

顺着那窗子看出去才发现外头绿地上站着个人,一身军装挺括端正,正盯着一株还未长高花树看,王杰希喊了一声,年轻军官回过神来,几下从敞开窗子外跳了进来。

 

他身姿矫健又做的熟稔自然,动作行云流水一般到让人不好多说什么,端起茶来就着喝了一口,十分惋惜又去盯着那株花树看,“可惜了,这地方养不活木棉。”

 

“先种着试试。”王杰希看似与他有几分交情,话里透着随意,让开一步为双方引见,“两位,这就是军统的张尉官张佳乐。”

 

黄少天进来的早,这时候倒是第一个见到,叶修不知为何慢了几步,正站在门口一块阴影里看不清脸。

王杰希也只好先说了黄少天名字,又讲道,“另一位叶先生是共方负责人,叶……”

话音未落,叶修反而向前一步,整个人暴露在天光下,张佳乐原本挂着笑听着,见了人却突然止了笑意,忍不住喊出声来。

“你谁呀!”

 

这句话有些莫名其妙,黄少天听的一头雾水,忍不住去仔细打量,张佳乐一身军装腰细腿长穿着十分精神,眉目英挺,一双眼睛鲜活有神,表情又生动活泛,看着便让人觉得十分有趣。

 

“不认识哥了?”叶修袖着手笑出声来,神情放松又戏谑,连声音也高兴起来,“哟头几年不是还追着到处问呢么,我叶秋啊。”

张佳乐几乎称得上气急败坏,咬牙切齿盯着人看,黄少天只觉得好玩极了,兴致勃勃站在一边看戏,倒是王杰希忙不迭出来打圆场,“原来两位认识?”

 

“你说是一位脾气算不得好的黄埔张尉官,我就想是不是张佳乐。”叶修并不隐瞒,大大方方解释,“我那时候在黄埔只待过一年,做他们格斗科目的教官,所以记得。”

“认识就更好。”王杰希言不由衷又不好再说什么,四个人随意坐下来闲谈,黄少天没几句就和张佳乐熟络起来,两个人头凑得极尽说起汉阳造新枪,叶修话不算多,却时不时要去撩逗两句,每每让张佳乐几要跳脚。

 

他们又坐了半个钟才听到由远及近脚步声,会客室门轻响了三声才有人推门进来,是衣着得体神色温润的一位,见了人先笑,声音也十分低沉温柔。

“路上有些耽搁,让各位久等。”

 

“这位就是喻文州喻处长。”王杰希简单介绍,“时间正好,一起吃个便饭?”

 

几个人陆续起身向外走,只有黄少天愣在那来回打量喻文州,后者也任由他打量,只是温和笑笑,拖沓一阵才跟上。

 

 

 

虽说是便饭却也做的精致,沪菜当紧的素鸭醉蟹都有,也有平日常见四喜烤麸,席面上备了酒却没人喝,喻文州讲了几句合作抗日协力为民的场面话,大家就都举了筷子。

这种场合往往借着一桌子好菜来试探讲话,只是这桌子上坐了个张佳乐,全无和人虚以委蛇阵势,真心系在那份红烧狮子头上,其余几位也不好意思再说别的,只能说些无关紧要闲话来佐餐。

吃的热闹讲起话来便不好再处长先生的来来去去,叶修率先一通乱叫,王杰希听到大眼愣了一刻,也十分无奈接了下来,喻文州跟着大家笑了一阵端一杯茶水起身向张佳乐敬酒,别的一概不提,只说路上走岔了没接到人,是不应该。

张佳乐倒是没什么为难神色,他是能喝酒的,这时候满桌白水却不好自斟自饮,也索性以茶代酒满饮,大大方方解释这又不是第一次来,路熟的很,有没有人接都一样。

喻文州恰到好处露出个如释重负笑容来,也端杯一饮而尽,手抬得高又摘了手套,灯光下才看清右手手背上有一道狰狞伤疤攀在上头。

 

黄少天原本坐在叶修身边,正好与喻文州面对面,把那道疤痕看的清清楚楚,筷子一下停了下来。

喻文州对上他眼神,也只是好脾气笑笑,暗不做声把袖子往下拉扯,遮住那道旧疤。

 

 

这一餐饭也算宾主尽欢,中统自然是早为人安排了住所,不远不近也在亚尔培路上,张佳乐是军统人自然有军统的住处不用担心,早有人提了箱子要送他们过去。

 

“不必麻烦。”叶修把箱子接过来提在手里,那柄雨伞也挂在手臂上,往张佳乐那边指了指,“我记得张尉官在新租界里有处小公馆?既然以后天天都要见,为方便蹭个车不知道能不能索性借住段时间?”

 

张佳乐奇怪至极盯着人看了一阵,倒也答应下来,中统也只能作罢,目送这三位上了车开出二号院。

 

天刚擦黑,晦暗不明,喻文州慢条斯理带上手套,对着王杰希挪揄一笑,“王处长如意算盘打了空,那位叶先生可不像乖乖住在中统眼皮子底下的人。”

“喻处长的房子不也落了空?”王杰希轻声应道,“没想到这一位和军统的人还是旧相识,倒是有意思。”

 

 

 

张佳乐向来不用司机,这时候自然也要自己开车,张公馆不过是法租界一栋小楼,是早些年托人置办下来的产业,带着不大一个院子,二楼还支出去小小露台,离中统军统都远,是个不受人耳目监控的安全地方。

 

黄少天实在想问叶修怎么知道张佳乐有这么一处房产,只是下了席张佳乐倒没了之前牙尖嘴利恨不能把人生吞活剥气势,对着叶修也颇有些欲言又止神色。

而叶修神色如旧,甚至还问了张佳乐院子里的花今年开的好不好,是不是新牵了藤,黄少天坐在一边,只觉自己一句话也插不进去,简直憋屈要死。

 

张公馆不缺客房,安置完毕叶修即刻摆出一副困倦劳累沾床即睡模样,张佳乐也没再多留,说两句话就自己上了楼。

黄少天听着脚步声远了,正要自己也去隔壁收拾,一回头却对上叶修精神万分眼睛。

 

 

“你和喻文州认识。”叶修终于点着了烟,不是问话,是有十分把握的确凿语气,“还年头不短。”

 

黄少天有瞬间秘辛被窥破尴尬气恼,回击时也就没什么底气,难得一句话少而精,“你和张佳乐不也是!”

“可我没瞒着人。”叶修吐出一个烟圈来,意味深长却又真挚坦诚,“黄少天,你这个年轻人很不老实啊。”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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