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华偏安

念去去,千里烟波

【叶乐/喻黄】 花好月圆 二

※  叶乐/喻黄  

※  民国paro,时间线有微妙的bug,请乡亲们多提意见

※  搞一搞过度,以后大概就是隔天来更一更的速度






夜色尚浅,房子也安安静静,窗子未曾关严,小院子里爬蔓玫瑰的香气机巧俏皮溜进来,落在簇新被褥上。

而黄少天却只闻得到叶修手里哈德门香烟的味道,辛辣提神,逼迫人不能陷入那短暂的欢梦当中去。

他们彼此都不再说话,黄少天听得到自己清晰的心跳声,血脉涌动越来越急,耳膜也跟着微微颤动,而叶修毫无急躁不安情绪,坐在那平静的抽烟,甚至还兴趣十足摆弄起床头搁置的一只空白相框来。

 

“我吧,嗨,我们。”黄少天显出难得迟疑神态,那些琐碎而漫长的往事在胸腔里揉碎了又拼出来,压迫的舌根发苦,说出口的却只有简短而不知所谓的句子,“我们小时候一块长大的,其实也不算小了,那时候总有七八岁年纪吧,后来遇到些事,我还以为他死了。”

他长舒一口气,把那些翻腾奔涌的情绪都压下去,“只是名字一样罢了,现在这个喻处长还不知道是不是。”

 

叶修把手里的相框放回床头,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烟才抽了一半,积了一点烟灰,被随意掸落在一张旧报纸上,烫出烟灼痕迹,好整以暇的哦了一声。

 

黄少天有点急,更多是不知为何突然涌上来的心慌和莫名尴尬,他一急躁说话就好似连珠炮一样,话多且跳,却是一点意思都不曾重复,东拉西扯竟是些顾左右而言他内容,说到最后连自己都没底气起来。

“算了算了。”他疲惫的挥了挥手,静了一阵子,终于又开了口,声音低哑,失去一贯活泼热闹,“来上海之前我看到这个名字就觉得奇怪,哪有那么多姓喻的啊,更何况据说根基也在广州就私下里查过一些,那时候只是不确定,见了面就认出来了。”

“就是他。”那眼睛鼻子一下就认得出来,黄少天把后半句话吞回去,声音里的那些欢欣喜悦被压制,眼睛却出卖的彻底。

旧友重逢,原本以为只剩一把枯骨这时却生出血肉肌肤,温热鲜活站在眼前,由不得他不高兴,恨不得要去讨要一个紧密拥抱,只是人物场景都不合时宜,不容人放肆。

他是一个军人,就需严苛遵循一个军人的本职和责任,履行千里奔袭而来的义务,把一些感情掩藏折叠好,只可惜这样失而复得的喜悦超过预期,让人看出行迹。

 

叶修一支烟抽到底,抬眼看了看抱臂站在原地的黄少天,熟练且小心把烟蒂包在旧报纸里,声音里有着毫不轻松的笑意,“万万没想到啊黄少天同志。”

 

故人相见本来是好事,只是他们身份地位已与少年时大不相同,所以有些话仍旧需要提点,甚至于泼一泼冷水。

“一个喻文州一个王杰希,都比你心眼多。”叶修站起来捏着那个报纸团向外走,讲这些的时候语气却也算不得严肃,没办法归类到斥责一类,黄少天听的头皮一紧,接下来却意外得到一个不知是调侃还是指示的句子。

“得了,你跟喻文州该叙旧就叙旧,别被他卖了就成。”

叶修摆了摆手,“当然被他卖给别人就更不行了,组织信任你啊黄少天同志,别忘了把该干的干了。”

 

黄少天忍不住咳嗽起来,眼睁睁看着叶修走出门去,“你不是困了吗老叶?!”

 

“我借个烟灰缸。”叶修站在走廊上左右看了看,“哎你先睡这间吧,我一会去隔壁客房。”

 

 

 

法租界住了不知多少达官贵客,巡捕房夜里隔两个钟一巡查,是令人心安手段。

这栋小楼有了些年头,上一任主人修饰时极为大方仔细,铺着上好木地板,又修葺出前院里两座花池子,张佳乐买下后也没怎么动,顺时应节种了花草。

客房都在一楼,往二楼去一道楼梯修在侧边,房子不大,收拾的干净整洁,墙上挂着两幅买来风景,叶修在楼梯上站了站,屋子里没开灯,借着一点昏暗天光看了看,画面颜色漂亮生机勃勃,都是一望无垠花田。

他往二楼去,即便未曾来过却轻车熟路,径直找到那间在信里描述过的卧室,装模作样敲了一敲。

 

门即刻就开了,张佳乐换了一身舒适旧衣服,赤着脚站在地板上,气势逼人的看过来。

“借个烟灰缸啊。”叶修严肃的举起手里报纸团,“没烟灰缸哥睡不安稳。”

 

卧室不大,却暖而舒适,没有多余装饰,收音机沙沙作响,新闻栏目刚结束,正在放一首唱月圆花好的歌,桌子上一盏台灯正亮着,照着摆在下头一碟粢饭团和不远处一只玻璃烟灰缸。

 

床上被子叠的方方正正,尚且没有休憩痕迹,只是房间里并没有多出一把椅子,他们两个人只好站着彼此打量一阵,张佳乐头发泛着潮意,颈窝还留有一点水渍,眼睛明亮,把那碟饭团往前推了推,“你吃不吃?”

叶修坦然接过来坐到床上去,“不吃,但是想坐一坐。”

 

“你到底叫什么?!”张佳乐冷着脸站了一会,没出五分钟就沉不住气,跟着坐过去拍床,“你是共产党的人?还是喻文州那边的?!”

床垫不算软,被他气势汹汹拍的砰砰作响,叶修端着那碟子没个正形歪坐着,忍不住笑起来,“叫什么名字不还都是哥。”

张佳乐咬牙切齿,恶狠狠的盯着人看,叶修也看他,粢饭团香甜味道散发出来,不知是谁肚子先响了一声。

 

“叶秋是我弟的名字,当初借来用了用。”叶修拈了一个塞到嘴里,“我是叶修。”

张佳乐了然应了一声,也去拿一个吃,“那你来干什么?”

“和你做一样的事情。”叶修轻声答他,敛去些嬉笑神色,“37年,还能有什么别的事情可做?”

饭团甜软黏牙,张佳乐吃东西时模样极为认真,咽下去才开口,“那你这两年去哪了?我往你之前留的地址写了信也拍了电报,都说查无此人,我还以为你冻死在莫斯科。”

叶修在听到这个地名时夸张的抖了抖,缩起肩膀,“是冷,给你写信的时候要把墨水先放在怀里捂一捂。”

 

这算不得什么玩笑话,西伯利亚寒风凌冽,雪一下就是一整夜,墨水都被冻住,人只能窝在暖炉边上发抖,靠一点伏特加过冬,可偏偏有人不胜酒力,甚至于到了闻到酒味就要倒下地步。

 

枯坐无趣,寒冬把人逼退进屋子里,只有书信可读,那时候他们都已离开黄埔,起先是试探性的一封信,后来就变成习惯,通讯不便,有时要辗转几个月才寄的到几张纸,叶修冬天里见张佳乐信里说自己托人在沪上买了一栋楼安置,正好有花池种子,又恰恰拍一张照片,是一栋别致小楼前还未来得及开花爬蔓。

 

尚在黄埔时他们刚从格斗课放课,彼此滚了一身灰尘泥土却不急着打理,继续吵嚷在一处。叶修是年轻而厉害的教官,年纪相仿却技力惊人,二期的学生大多听着这个名字入学,有天资过人如张佳乐者逢人便问那个叶秋什么样啊?直到在训练场相遇,实打实打了一把。

他不服输,眼睛明亮神情专注,却也从心里承认赞赏这样的人,年轻人的思想和灵魂都热情活跃,愿意向同样的人靠近。

叶修在黄埔只呆了不到两年,中间有一次说起以后要去的地方,他们心照不宣,并不问对方所属阵营立场,只是提到以后太平安稳,要去最繁华的都市住一段时间。

 

之后战乱离民,太平和安稳还没有来,可是有人提前存了这样的心思,在最繁华的地方买了房子,种了花,再谈论起来时就不再是毫无目的联想,而是亲切又具体的一个去处了。

 

叶修在西伯利亚苦寒天气里接到一封来自初春的信,在心里把那所房子走了一遍,记住了花和人,之后也数次在往来信件中提到这里,张佳乐置办好后就从军北上,这地方便始终空着,缺什么来填满。

 

 

时隔数个寒暑,现在终于坐在那房子里,也见到了人。

 

 

 

张佳乐叹了口气,吃饱之后脾气也变得和顺,他站起来在房间里转了一圈,拉开抽屉取出一支勃朗宁手枪,又坐到叶修面前去往人怀里塞。

“你收好。”他带着不容拒绝的执拗强硬,“我知道你们这些有红色背景的,都穷的浑身上下没两个子,东西也都不怎么好用,这个你带着,比仿制的那些奥其斯好多了。”

 

叶修瞠目结舌,枪柄戳在胸口一时说不出话,张佳乐想了想,又难得的严肃起来。

“中统那边是一潭浑水,你不要搅合进去,你的人也最好离得远远的,合作是合作,别招惹喻文州。”

 

这已经有些算是越界的劝告,叶修拍了拍张佳乐肩膀,受了这一份好意,只是一只手里端着食碟,一只手搭在人肩上,怀里还落了一把枪,姿态就变得滑稽可笑。

 

张佳乐看着大笑出声,眉目舒展,是今天最开心一次,接过碟子把人往外推,“滚滚滚,明天才麻烦。”

 

“哥最不怕麻烦。”叶修揣着枪往外走,“那明儿早晨见。”

 

 

他们心照不宣,都忘了那个原本要借走的烟灰缸。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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