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华偏安

念去去,千里烟波

【叶乐】 千程如梦

※  和诺亚 @夜夜夜夜  一起脑补的民国梗,前情见 这里 

※  没打算具体写,写写我们都特别喜欢的片段来搞个片段杀就好了,投喂一下据说要饿坏了的诺亚……

※  粤语指导 @雀航 ,哎呀粤语好有趣但是好难啊

※  这里的片段发生在 遥寄江南一枝春  之前

※  平湖陆续发货啦,如果收到发现有问题的姑娘可以私信我先,云总工作比我忙白天不常在,如果有repo就更好啦 ><  


 

沪上进了四月里,雨就漫无边际沁润而下,接连几天盼不到晴,衣裳晾在外头也是反着潮,鸽子翅膀沾了水,懒洋洋不肯飞,都挤做一处叽叽咕咕,是这天气里夜半一点小小韵味。
雨照旧下着,时节也一步不落,过了惊蛰就有了花色。碧桃浅杏一夜间次第开遍,花枝盛着雨水沉甸甸垂下,有行人骂骂咧咧掸去单衫上落花流水,急匆匆撑了伞往别处去。多天连阴雨,没半点太阳光,生意不好做,人人心里也就憋着暗沉沉一段郁气,连码头这样接连热闹的地方都失了人气,只散散站着些苦力闲等着。通到船埠跟前笔直一条路上被雨水洗的发亮,落满黄蕊白花,两旁梧桐新发绿芽干净漂亮,树干上有小孩子去年划痕,如今也长成一道并不显眼疤。
那些个讨生活的苦力人蹲在拉起蓬黄包车下头躲着雨,旱烟受了潮点不着,只能凑到鼻子下头嗅那点烟草气,这世道洋烟是愈发贵起来,稀罕物件,泥腿子哪里抽得到。
这雨下的也不大,只是滴滴沥沥好几日,天色不肯放晴,人骨子里都像是生了一层暗苔,摸上去水滑腻手,带一阵水腥气。
几辆车并排挤挨在一处,有人讲着早些天街上跑的好好着,冷不防路上就出了警,哨子吹得一声比一声响,拉起来警戒线抓了人,都是黑压压一身皮,逮的倒是个学生模样年轻人,可惜。
其他人便不做声,过一阵子又嘻哈着说起住在巷子里九姑娘,啧啧感叹开荤口笑话,雨水滴到身上湿了衣裳,像是多披了了一层皮,紧巴巴锢着人难受。
也抱怨生意不好做,这些日里南来北往船做买卖的少,卖苦力也找不到主顾,大货轮总不肯来,最要不得得了风声,这地界将将打起来才是。说着就听见远远水雾里有汽笛声响,有眼尖的瞧见远远海上浮出个灰色影子,雨水天色连成一片看不清楚大小,离的近了些才明白不过时一艘过路客船,上头挂着三色旗,想来是法国人名下记着的。
船靠了岸,有金发碧眼洋人放了梯下来,下船的却没几个人,等活计人丧气着散开,只有几个黄包车夫还眼巴巴站着。
前边过去的几位都有不知哪来的车子接,转头就见不着,又等了一阵——几乎以为这船要走了——才悠悠然走出来一个年轻男人。车夫们不好一拥而上,在这里招揽生意最是要些眼色,只是充满期待看过去。男人年纪算不得大,也不同新派先生一般穿挺括西装,反而着一身缥色长衫,雨丝拂面却也不带伞,只手里提着一只小皮箱,脸上带着温润笑意走过来。

车夫们即刻站起来,精神抖擞盼着,年轻人走过来略站了一站,挑了最干净利落一辆车,商议价格时极好说话,口音里不自主带出一点粤地口音,笑着嘱咐让人不要省脚力,着急去法租界里兴欣馆子。
“那可是这上海滩数一数二的杭帮菜!爷您有眼光!”拉车小子往掌心里吐了两口唾沫,身子一弓猛地跑进雨雾里去了。

雨没个准头,等到了兴欣门口天地间已下成白茫茫一片,车夫得了一块袁大头,拿牙一咬实实在在,也顾不得雨大,殷切着帮人去开门。
馆子门前挂着一只灰扑扑风铃,说是找了风水先生看过的招财纳宝,人一来就叮咚响,还不是饭点,里头空落落的也没什么客,听见动静也没什么人迎出来,只有一个男人背对着门坐着拆烟丝,粗声粗气应了一句。
“吃什么先看一阵,灶王爷也没这么赶早着。”

年轻人许是笑了笑,轻轻笑了一句,“魏前辈,我是来找个人。”

他不等人回话就熟稔至极走上前去,打开不离手小皮箱拿出几盒哈德门洋烟来,上头佳人烫着大波浪笑盈盈望着人,散发出一阵干燥诱人烟草气。

“这一趟走得有些急,只来得及带这么些孝敬。”

魏琛手上停了一停,把卷着烟丝旧报纸一并丢开,抽出一支洋烟来叼在嘴里,年轻男人即刻俯身划了洋火点上,火光微微一闪,照的人眼睛里也是一亮。

“喻文州。”魏琛深深吸了一口,喷出一片看不分明烟雾来,“你得了闲?少天那兔崽子怎么不来看老夫?”

“少天近些日子忙。”喻文州侧立在魏琛身边,和早些年蓝雨码头上一个模样,看着温顺称意,“我也来的匆忙,只顾得上来见一见便有事走。”

魏琛哈哈笑了几声也不讲话,一支烟抽的慢,几乎烧去小半个钟,喻文州也不言语,只站在一边等着。

“老叶去他妹子家,他妹夫置办家宴请了人,你要等就麻利点,赶着雨大了不好去。”魏琛皱着眉摆手,“得了,快走,站着碍眼。”

喻文州俯身轻轻鞠了一躬,眉眼间带着三分笑,“咁我先走,搵日让少天嚟睇你。”

魏琛只闷头抽烟,门上风铃叮叮当当响了一阵,喻文州只身走了出去,不知从哪里滑过一辆雪佛莱轿车来,把人接去了。

 

 

叶修提着三层一只八宝食盒顺着长宁路往里走,早先雨大时叫了车,乌压压车篷子压下去就只听得到耳边绵延不绝雨声,走过两道街倒是小了些,他支起身看了看,索性打发了车夫,自个儿提着东西撑伞往前走。

伞是老物件,跟了好些年,伞柄被磨得光滑温润,这条路也走的熟悉,张家公馆这条路上大多都是安静小巧房子,外头不大不小一处院子,有的种了花树,这时节也开的好,这些玩意儿挣着要在这天地里活出一口气,因而开起花来时也丝毫不吝力气,重瓣堆叠着压弯枝桠,还没到起叶子时候,之感上只有浅绿一点凸起,隐隐等着这花谢了才发的出来。

他拐过一树开的热闹桃花,离张家那一院子花不过十数步距离,就见着边上停着一辆簇新雪佛莱,见了人不轻不重按了两下喇叭——好像就在那等着他似的。

叶修目不斜视走过去,不肯分一丝半点眼风,那车里开着雨刷一下又一下冲着,总算是在他堪堪要敲门时有了动静。

喻文州下了车,不知什么时候换了一身挺括细腻绒西装,手里也换了一个精致糕点盒子拿住,笑着站定在人面前。

“叶老板,真巧。”

这睁眼说瞎话的本事愈发炉火纯青,叶修呵呵笑两声也不去戳破,伞顺势收好挂在臂弯,赭色长袍上滴了雨颜色渐深也不在意,抬了抬手里食盒。

“今儿妹夫的家宴啊。”

他是北地人,说起话来自带一阵富贵闲人风味,重音又放的恰到好处,摆明了要挪揄一番,喻文州只当听不出来,倒是先一步去敲了门。

“借叶老板的光。”

 

开门的倒是楚云秀,早早换了碧色短袖旗袍,又怕冷披着一件雪白细绒披肩,新做的卷发拢在一侧,大大方方笑着先接过喻文州手里点心盒子。

她懒得问,也不太愿意掺和,因着是家宴也没请什么人,苏沐橙自个儿要下厨房,客厅里空荡荡的没意思,连一桌牌都支不起。

叶修进了门径直往二楼去,喻文州只看了一眼,便顺水推舟坐到厅子里和楚云秀谈天,都是之前打过照面的人,话里话外都透着些熟稔意思。

 

张家公馆在二楼带出一处小小阳台,一小块地方还搭了花架子,各色吊篮盆景摆的精致,叶修熟门熟路推门进去,就见着张佳乐随便套着件衬衫坐在花架子跟前拆枪,听着动静手底下动作更快,一把毛瑟给拆的干干净净,零件都随意丢在一边。

玳瑁叫了一声蹭到叶修脚跟前来打圈,张佳乐咬牙启齿抬起头来骂,“不争气的!怎么就跟他好!”

“哟,吃哥的醋呢?”叶修毫不掩饰笑了几声,食盒搁在一头,招了招手那猫就跳到他怀里去打着呼噜,四平八稳踱步站到张佳乐跟前,“楼下来客了啊。”

“我知道。”张佳乐不知从哪摸出一颗子弹来塞到叶修手里,那小小一枚金属被握的久了,带着身上温热模样,在叶修手里一转就没了影。

玳瑁猫跳到桌上去拨弄那个食盒,张佳乐自个儿站起来掀开看,里头盛着清蒸刀鱼香气正浓,下边一层搁着芥菜笋片炒年糕,最底下装了数个马兰头青团,都是应节小食。

那青团里有个头略大些一个,张佳乐顺手拿出来掰开,从里边抽出小小一个纸卷放好,剩下的也不嫌弃吃起来。

“乐啊,别噎着。”叶修翻出一支烟来点着,“哟你看你怎么老挑那个大的。”

他语气轻松调笑,张佳乐嘴里塞着东西腾不出口舌,只能踢了踢脚底下那个装枪匣子,叶修看了一眼,翻出那些零件拼起来,手里倒是比张佳乐还快些,那只毛瑟枪不出片刻就还了原。

“好使不好看。”张佳乐吃干净东西抽了张纸擦手,和猫一起蹲在叶修跟前抬头看,双手撑着膝盖笑了笑,“老叶,手艺不错啊?”

“老魏做的。”叶修一支烟才抽到一半,存了心思往人脸上喷一口,“得,他做的时候没洗手,哎,忘了说。”

张佳乐气急败坏跳起来找水漱口,猫也跟着一块打转,叶修看着哈哈大笑,几乎要忘了那枚适才收在袖中子弹温度了。

 

他们又说了几句闲话,苏沐橙上来敲门叫人下去用饭,桃红一套春衫衬得美人如玉,她一手挽住一个人笑嘻嘻下楼去,桌上菜肴都是家常菜事,楚云秀倒了酒与喻文州碰了一杯。

倘若不去思虑其他,这倒也算得上和乐美满,喻文州桌上并不谈他事,只说些风趣琐事,吃过饭倒是张佳乐自己提起来倘若还有先下不如明日到局里再见一见。

宾主尽欢,苏沐橙说起近日里新上一部电影要楚云秀陪看,两个人叫了司机开车去,一时间房子里又只剩下他们三个。叶修饭后抽出一支烟来,张佳乐正懒洋洋靠在沙发上与喻文州讲话,听着那边拆烟盒动静这头已然十分娴熟拿出火机帮人把烟点上,两个人凑得极尽,几乎是一侧脸便要贴上了。

“张局座和叶老板倒是关系亲厚。”喻文州端茶笑道,“一家人也是蛮好。”

“那是。”叶修吸了一口烟,在烟雾缭绕中似有所思一般笑了笑,“哥的人,哪哪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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