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华偏安

念去去,千里烟波

【叶乐/喻黄】 花好月圆 廿一

※  叶乐/喻黄  

※  民国paro,时间线有微妙的bug

※  终于写到了第一个有名有姓的反派,原文反派太少,真的不够用……

※  工作略作调整,以后会越来越忙,抓紧时间写一点,且行且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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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文州在重压下得了喘息,护士隔三差五就换,他却能每一位都叫上名字,话不多,仅限于客气寒暄,他也乐得安静,常正大光明坐在石凳上休憩,谨遵医嘱。

其他病人总有亲朋来探望,只他孑然一人,不知是被拦在了外边还是失了真心,以至于有人来说有位先生来探病时,一时间竟恍了神。

 

来通知的是一位面生先生,穿衣打扮并不显眼,只有一双眼睛过于精明,时不时带着与人为善的假笑四处打量,在短褂下隐隐看得到一处凸起,配了枪。

护士要跟上去却被拦下来,喻文州接过外套披在病号服上宽慰道:“只去一会,莫医生不会责怪的。”

 

这一次探望并未被安排在病室中。

仁济医院规模不小,也有几处布置舒适会议室,喻文州被人引着往楼里走,心里转了几个念头,这大约是要去会客室里小坐片刻,不知到底是那尊神仙要来。

只是新政府的杏黄旗才飘不过两月有余,难免有些警惕过度,他随着人绕过一栋小楼,竟是停在一处半新不旧的六角凉亭里。亭前杂草蔓生,想来并未精细打扫,是个仓促间找到的地方,周遭闲闲散散站着几个士兵,荷枪实弹,拉了保险,枪尖都斜斜指着地。

凉亭里坐着个人,离远些只看得清身材颀长,穿着规矩妥帖西装,边上还放着一只硕大食盒,喻文州脚步稍稍一停,立即有跟在身后的人不着痕迹的督促着他向前。

大约是听到脚步声,坐着的人站了起来向这边看,先出了声,态度亲昵,向人招了招手,“文州。”

竟然是王杰希。

喻文州素来见惯他傲雪凌霜孤刃藏锋的模样,此刻倒像是多年未见老友一般亲切熨帖,哪怕身遭群狼环伺,也忍不住觉得好笑,倒是不遮掩地笑出来,“是你啊。”

“那天我回船坞去听小柳说你被人带走,打听了一段时间才知道是病了,厂里事情乱作一团,现在才来探病实在说不过去。”王杰希把期间种种一带而过,态度端肃,是明面上合伙人应当有的姿态,“现在还好?”

“好些了。”喻文州神色自如,脸上尚有病容,精神却是好了不少,王杰希既然敢来,想必亚尔培路上的事情已经暂且平息下去,他们挂着船务商运的牌子做生意,在明处的向来是这一位王先生,有着生意人的精明与苛责,自然也有向来与合伙人不合的传闻,梅思平即便差人去查,也是找不出什么多余的东西来的。

两个人又客套两句,面对面假笑几声,忽而在闲扯中生出些寡淡如水的尴尬。

“我带了些吃的给你。”王杰希不甘于这样的沉寂,顺手提了食盒放到六角亭中的石桌上,周遭几个士兵立即抬起了枪,连那位一直跟在身后寸步不离的先生都忍不住后退几步。

王杰希吓了一跳,手脚慢了一拍,生出些恼怒来,“这是做什么?医院里倒像是个监狱了。”

“管得严些。”喻文州含糊着敷衍,“大抵是最近住了什么大人物吧。”

时局不太平,时常有警戒也说得过去,王杰希敛了神色,从食盒里往外取东西,碟子里盛了白斩鸡和其他菜式,只是放的时间久了些,都没了热气。

“进门时要填许多表格,又有人来问好些回,连食盒盖子都开了三次。”王杰希说起时仍愤愤不平,帮着喻文州拆出一双筷子,“这地方住的不痛快,不如换一家。”

“犯不上。”喻文州看着食碟愈发心情舒畅,何曾想刚下筷子就被人喊住了。

 

莫医生大步流星,把身后的小护士甩开一大截,怒气冲冲神色不善猛冲过来,喘了口气才开始骂人,脾气凶悍的很,把不遵医嘱种种后果夸大其词一番,又苛责病患肠胃尚弱,这些油腻东西怎么能入得了口。

王杰希和喻文州一并被骂的楞在那,喻文州一着急蹦出两句白话来,“咁多,好耐唔食。”

他说的委屈,又没人听得懂,几个人面面相觑一阵,身后跟着的先生并士兵脸上都有些挂不住,纷纷低下头笑起来。

“是我想少了。”王杰希帮着遮掩,自己认了这一出错,可莫医生尚不肯放过,和小护士把食盒里东西一一看过,全判了死刑,一样样放了回去,只留下一碗去腻的清淡白粥。

喻文州只能眼睁睁看着,王杰希不好多讲,塞只勺子给他,把白粥摆到面前。

人一多这亭子里就站不下那么多人,莫医生大有监督病患不退半步的意思,连小护士也不好走,只能找个地方坐下,倒是把不相干的人都挤到了外边。

“你……”王杰希嘴角提了提,露出个尴尬笑容来,“先吃着吧,我和你说些事。”

 

沪上船舶商运厂子烧去一半,余下几家也纷纷关店休业,挤在手里的货大多屯在库中,米面粮油一类早就被内购一空,这些好歹能回一些本,是可惜其他东西运不出去还要占着地方,多停一日银钱便顺着黄浦江流走了。

“听说你和梅先生有些交情,只需一张条子这些货就能上船。”王杰希字斟句酌,期待着发问,“是不是能通融一些?”

白粥寡淡无味,喻文州吃的兴致索然,缓缓说道:“我和梅先生有段时间没见,过两日托人去问问,能不能行个方便。”

王杰希脸上恰如其分露出些畅快神色,几个人又闲谈一阵,直到一碗粥见了底,这一番交际才算完。

他们四个由来时路向外走,士兵不跟过来,只远远派两个盯好,莫医生和小护士虎视眈眈一左一右挟持着他们两个,那位通风报信一直站在边上听话的先生便无处可去,只能也不远不近跟在后边。

“厂里其他人都安置好了,你放心。”王杰希难免路上再与喻文州谈几句生意,“只是一时没余钱开薪水,不过倒是有两个不打招呼就没了人,不知道去了哪。”

“乱起来跑了也不一定。”喻文州规规矩矩应答,他走得慢,边上的人也只能闲庭信步陪着,只有身后那一位不耐烦。

眼见快要走到医院大门,王杰希端了笑,垂了眼睛用气声问道,“你有什么要和我说的?”

莫医生和小护士一言一语说些医院琐事,并不在意,喻文州眨眨眼睛,像是明白了什么,“爱多亚路上有家旧书店,老板姓宋,我有东西寄存在那里,以后有消息也会先送过去。”

王杰希点了点头,又问,“还有呢?”

前一句职责所在,后一句便是情分所托了。

喻文州愣了一下,眼里带了笑,语气一软,攀住王杰希手臂,“从今往后我多一天都是赚的,要是哪天没了消息你不要告诉少天。”

“我不舍得他难过。”他轻轻拍了拍,似把千钧重担都托付予人,“多谢你。”

 

王杰希出了院门,那位精明油滑的先生即刻泥鳅一样从人群中穿出去跟上,倒是喻文州身边一个人不剩,那两个士兵大约是偷空去抽烟,早没了影子。

莫医生好脾气,笑嘻嘻先放了小护士回去换衣服,下班后佳人有约,无论什么时候日子总要有一点甜头和念想才过的下去。

喻文州和人并肩走在医院里,快到午饭时间,空气中都掺杂一点烟火气,病患三三两两都往里走,换了班的医护向外去,这原本死寂沉闷的地方总算有了些活气。

“莫楚晨。”莫医生摘了名牌给喻文州看,自己把名字补全了,无端叹气,“老家在西南边,比这气候好多了,一年到头都春天似的,哪像上海一入秋就下冷雨。”

“你是昆明人?”喻文州把东西还回去,低声问。

“是啊。”莫医生引发一段乡愁,不再多言把人押回病房,和门口日本兵笑谈两句,还从白衣口袋中翻出烟来散了圈再走。

医院午饭已经放在床头柜上,菜色全素却油烟都重,喻文州只觉厌弃,而适才那一碗白粥虽无味,却令人从胃到心都有所满足。

他坐了一会,忽而想起两句诗来,弃捐勿复道,努力加餐饭,没来由又笑了一阵,总算把筷子拿起来了。

 

无论境况如何,人总是要想着吃饭的。

广州一事流言四起,张家门前再无来客,警戒日重,亦不再避讳,宪兵和军统的人荷枪实弹在周遭逡巡,一天只放黄少天一个人出门采买。如此又过几天,钟已响了十声,中午剩下的菜热了两回,黄少天这一餐却没还回来。

屋内留着灯,人也睡不好,夜里三点钟时窗子上落了只迷路鸽子,咕咕叫个不停,叶修开了窗,那鸟受了惊就飞走了,窗棂上落了灰,不知什么时候蹭了半只手掌印。

叶先生随手一擦,染了一袖子灰,再懒散的人也有了一点脾气,“哪家小孩啊。”

张佳乐从沙发上翻身起来,眼睛一亮,“我就说这鸽子有鬼!来信了?”

叶修坐到他身边去,把手里藏着的一枚小石子给他看,绑着着细细一条线,坠着一张单薄纸条,笔迹尚且稚嫩,还真是个不大小子写的。

平安,崔?

“哪能把他黄少天丢了。”叶修揉着额角靠在沙发上,不紧不慢去摸洋火,张佳乐离的近,脚一歪就碰的到一起,跟着凑过来看那几个字。

广粤入了秋却没个秋天样子,夤夜不见冷,叶修这几日烟抽的不少,纸条上染了腊味,大约是从什么腊肉铺子的日历上撕下来的纸,久经熏染,就着烟点着了还冒出一阵油脂香气,张佳乐受不了这味道,猛地往后一躲,离得远了些。

平安是为黄少天报的,这个打了问号的崔又是谁?

张佳乐一本正经道:“黄少天找的人写错字了?”

“那不至于。”叶修笑起来,神色算不得轻松,熬的久了眼底干涩,忍不住阖了眼缓一缓,“有个老朋友姓崔,看来是要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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