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华偏安

念去去,千里烟波

【叶乐/喻黄】 花好月圆 二十

※  叶乐/喻黄  

※  民国paro,时间线有微妙的bug

※  时隔日久,最近丧的不行,忽而生出一点良心来写他

※  十九章略作修改,删去旧文,新的一并放在二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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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平与上海,上海与广粤之间相隔千里,战乱时一封家书便显得尤为珍贵。

张佳乐与叶修无端生出些寓居于此姿态,竟也安安分分躲进小楼,只是四方无信,不仅无只言片语,连半个亲朋故旧也不曾上门。反倒是广州站不相干的熟面孔络绎不绝前来,总有着各色各样的由头,只可惜都被拒之门外。

黄少天接连几日都在外奔波,回去也只有喝一口汤倒头就睡的时间,叶修不过问,予人最大信任去‘胡作非为’,明面上一应责任都担在了张佳乐身上,张佳乐倒是个混不吝的,一付只怕事情还不够大模样。

如此这般捱过三日,广州站一筹莫展,登门来打探的总算少了些,临晚黄少天从外头带了份白切鸡回来,从油纸包里拆出一封小小沪上来信。

时间恰好,与张佳乐得消息的时间几乎不差分毫,喻文州的这一封投名状收效上佳,虽入死境,总算能暂且窥见一点生门。

黄少天落座时听人念完这一封短信,眉眼舒展,忍不住多动几下筷子,夹走一块鸡肉,故人平安,是可以加餐饭的。

“喻文州这个人真是太聪明了点,运气也好。”张佳乐向叶修讨了洋火,将信笺就手烧去,望了眼埋头苦吃的黄少天,突然又加了一句,“你别被他算计进去。”

黄少天这几日晒黑不少,闻言难以置信抬起头来,只可惜嘴里塞满东西一时难以发声,只能胡乱嗯几声以示不满,张佳乐便自作主张当他点头应同,又侧身去和叶修讲话,叶先生倒是没有一点笑意,反而神色比前几日更沉重了些。

“你别愁。”张佳乐显然很有主意,为这位被外头风传的一位‘故交’倒了杯凉茶,“我有我的办法。”

“你有什么办法?”叶修不看茶,先摸出一只烟来点着,黄少天立即划出道楚河汉界,端起碗跑到窗边张望,窗帘成日里拉着,街对面总懒散站着几位闲汉窥伺。

张佳乐倒不讨厌这烟味,他这几天并不闲着,装腔作势咋呼人之外还做了不少正事,广州的军统不可信,便只好动用些其他关系,将几位身居要职者名字住址都记清楚,于是乎接连几日里总有要员家中收到寄来子弹的信,抑或座驾后不远不近跟着些车,再者更有天明梦醒时惊觉书房里被翻乱两册笔记。

肆无忌惮挑衅警示,只是究竟来自何人却是模糊的,一时间人人自危,粤地多了些按捺不住硝烟气。

叶修拦不住他,只能留好一扇卧室窗子,等人夜半三更攀援进来倒头便睡,养精蓄锐好第二天去做出个飞扬跋扈不近人情的样子。

他们寓居在公馆里做出声势浩大的讨伐阵仗,却也是明白这样虚张声势的做派只能让潜伏的危机愈发急切爆发。

死在大东亚酒店里的人尚未安葬,中弹并非致命伤,致死的毒药也有了分辨,广州站态度晦暗不明,房间内弹痕众多,显然不是早些时日他们给出的借口能搪塞过去的。

“他们等着我憋不住呢。”张佳乐嗤笑,“得了吧,到时看谁先坐不住找上门来。”

“逼的太紧,怕是要出狠招。”叶修一支烟抽到底,凉茶入口微苦,把五脏六腑升腾起的火气按压下去,“倒是有人没说错你,真还是那么疯。”

“能成事就好。”张佳乐笑起来,目光灼灼,“老叶,你怕不怕?”

“傻。”叶先生被凉茶苦地皱了眉,与张佳乐眼神碰了碰,倒笑出声来,“有什么可怕的。”

 

为家为国,是无可惧。

九州四海烽烟顿渐起,皆到了最危急关头,四万万人不肯跪下去,便要挺直脊梁站在前头。

而这战场既在枪炮硝烟声中,亦在歌舞升平城中。

 

沪上风声日紧,一时间日本兵与维新政府警察四处逡巡,按着一份得来不易名单追捕敌特分子,几家洋旗报腾出板块做出卖国求荣者罪可当诛的评论,不过几日就被查封,至此再无一人敢言。

商行工厂损失颇重,倒只有舞厅歌房不曾受累,孤岛上重又奏起靡靡之音,苏锡文往上海市政府公署外挂起五色旗,陷入一片虚妄的平和之中。

这样一来,之前那桩公案中牵连的几位便愈发没人关注,恰如其分隐遁起来,做起一场大梦。

 

喻文州尚年幼时依稀记得家中四方院落中置着一只青瓷大瓮,里边养着两条斑斓锦鲤。

广粤习俗,家里养着锦鲤也算是供着保家仙,是不许小孩子们去胡闹的。他幼年多病,比同龄人瘦小,却也有小孩子们惯常遇到被禁止事务时的执拗,往往偷踮起脚尖向里看,偷偷伸手想去摸一摸,两条锦鲤极大,懒散沉在水底,偶一摇晃尾巴,将将要落雨才肯游到水面上来换一口气,也不肯碰人手指,养不熟。

那是要化龙的。有人温言款语和他讲,这种鱼有多大地方就会养到多大,到了江海里就会化做龙鲤,跃过龙门,到天上去。

他那时候还小,有些记不得这样讲话的是家里哪一位,被魏琛从沉船里捞上来后又生一场大病,愈发忘的厉害。

只是如今又到死路,反而记起来这样一段吉光片羽,梦中家人亲眷俱在,并无兵祸离乱,也无沉船,他还小,尚且不知愁是怎样滋味,只觉得轻松愉快,想要一直这样平安喜乐终此一生。

他在这样的安乐里沉浮许久,心里总惦着一桩尤为重要的事,隐隐觉得不该忘,而四肢百骸都痛的揪心裂肺,把人从酣梦中蛮横拉扯出来。

 

仁济医院里日本人多的很,荷枪实弹士兵也不少见,几处病房外都提枪站着,三小时一换岗,只许带铭牌的医生护士进去探望。

喻文州醒来时是个黄昏,浑身没一处好皮肉,小臂冰凉僵直,液体滴空,回了血,颜色不太好,露着恹恹死气。

头晕目眩,眼前东西都模糊着,他盯着那一截血凝神,勉力伸直手臂,将床头一只花瓶扫了下去。

随着一声脆响局面立刻乱起来,士兵和医生一齐往里涌,枪杆笔直却不是对准他的,先往窗口做了警戒,见没出纰漏才谨慎退了回去,一阵手忙脚乱后总算有人想着给他倒了一杯水。

是那位最先见过做掮客的‘梅先生’,端着一付和煦慈善面孔说了些场面话,又格外耐心解释真正的梅先生近日事务繁忙不便探望,只请喻文州好生休养。

“有什么要吃要用的就和他们讲,他们拿不来的我这里还有些。”梅先生亲切的很,殷殷关照,“以后还有仰仗先生的地方,此刻务必要保重起来,有些流言蜚语是不必放在心上的。”

是怎样的流言蜚语也不必问,想来中统喻处长识时务的报道已然全面铺开,是到了人人得而诛之的局面,喻文州嗓子干哑的厉害,并不想在这里浪费口舌,只是点头应允,这一位梅先生自然也得趣的很,立即就告辞了。

病房不过四五平大,只放得下一张床和一张矮小沙发,门外脚步声渐渐远了,过一阵传来几句日语相答声音,片刻后就有医生推门进来,手里挚着一把野草也似的花,胡乱插在个空输液瓶里,笑嘻嘻放到床头柜上。

“刚才摔碎了的,给你换一个。”医生语气轻快,听不出是哪的人,对喻文州来说亦是生面孔,手脚利落温柔许多,喻文州半杯水灌下去总算有了一点活气,忍不住要看那搁在一边的花。

不知叫什么,单瓣小蓝花开的蓬勃旺盛,叶子也乱飞,带上来时还留着根须,张牙舞爪的泡在水里。

“这是大琉璃草。”医生见他看过去就笑着解释,“野草似的,哪哪都有,随便抓一把上来给你看看。”

喻文州心思一动,医生年轻,胸前别着名牌,字迹端正写着一个莫字,他认真打量一番,有了一点似是而非的计较,哑着嗓子道谢:“多谢你。”

“不用不用。”莫医生背着手转了一圈,把各项数据一记,夹着病历又走了。第二日来时还是和日本人说笑几句才进门,这一回手里捧着个已经垒了一半土的小花盆,把昨天胡乱扯来的琉璃草理顺根茎埋了进去,放在床头柜子的阴凉里。

“新栽的,还不能见太阳,过段时间就能好了。”莫医生说两句不知所谓的闲话,喻文州刚从鬼门关走了一遭,现在恨不能一天睡足二十小时,朦朦胧胧听了几句又睡过去,连人什么时候走的也不知道。

这一次了然无梦,大约是已经想起这旺盛野花所指代的意思。

 

人既然不死,就总要坚韧活下去。

喻文州吊着一口气竟也渐渐好转,梅先生一直未来,只有写着慰问卡片的花束送到病榻前,不出几日便枯萎朽蔫,被护工扫出门外,只剩那盆琉璃草长得繁盛,生机勃勃立在窗前。

莫医生一日来两次,并不多言,如此这般过了小半个月,喻文州倒是可以被人搀扶着走一走,身遭荷枪实弹的日本兵环伺,只肯落在他身后半步。

“你得多晒太阳。”莫医生以理据争,将一日两诊减为一次,腾出上午一段时间让护士陪着人到院中散步,接连几日下来那些士兵就有了倦色,只肯远远站着看了。

喻文州在重压下得了喘息,护士隔三差五就换,他却能每一位都叫上名字,话不多,仅限于客气寒暄,他也乐得清净,常正大光明坐在石凳上休憩,谨遵医嘱。

其他病人总归偶有亲朋来探望,只他孑然一人,不知是被拦在了外边还是失了真心,以至于有位先生来探病时,一时间竟恍了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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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琉璃草长这样,花语是平安,还真挺好看的,特别好养活,遍地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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